“从表面上看,平波阵似乎已经恢复平静,但事实是否如此还有待探查;虽然城主必有安排,但贺大哥毕竟是云宗之人,若是能在这件事上出手相助的话,于毓蕹来说就更多了一层保障,因此我想请贺大哥相助……若是贺大哥实在不能援手的话,洗也不强求,只是……这毕竟关乎全城百姓的安危,还望贺大哥能够看在幼时情面上,助毓蕹一臂之力。”
“你既是以个人身份前来,那也就是说……我们——云宗之人到此的消息你还未告知他人?”
“是。”欧阳洗点头应道,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来这儿之前与异凡提了几句,他也许已经猜到了,只是,装作不知。”
贺逸轩沉默片刻,开口道:“无妨。只是,还请振衣继续帮忙隐瞒下去。”
“那平波阵的事……”
“我等尽力而为。”
一阵沉默。
“异凡那边(他)……”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片刻的尴尬后,贺逸轩先开口道:“他,这些年过得可好?”
“嗯,”欧阳洗答完,又轻声劝道,“你们,还是见个面吧。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清比较好,总不能就这么躲着……”
“再说吧……”
“异凡他从没有怪过你,也许从前心里是曾有过不适,但……”
“再说吧,”贺逸轩顿了一顿,笑了笑,垂下眼睑,“他不是也在躲着我么,都没有准备好,还是再等等吧。”
欧阳洗低下头想了想,又抬头道:“好吧。”
“那么,正事商量完了,如果两位不介意的话,我们吃点东西如何?”一边等待良久的童沐两肘支在桌上,双手掩着脸颊,隐藏在手掌之下上挑的嘴角一如既往的灿烂得百无聊赖,“昨晚折腾了一晚上呢,早上都没用什么像样的东西。”
“抱歉,是我疏忽了。”欧阳洗歉意地笑了笑道,立起身拉开门招呼守在门口处的小二。
“两位老大人,久等了。“
“哪里,城主客气了,请。”
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抬头正好迎上刘祁膺与欧阳邛毫不掩饰的探询的目光;放下茶盏,右手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一声,欧阳涉开口轻声道:“两位……大人?”
欧阳邛率先移开视线,讪笑两声,道:“昨晚,西城滢光寺那儿……”
“是涉的不对,让两位大人担心了,”刘祁膺听到此处,终于收回目光,让欧阳涉心下一松,“只是事涉机密,为安全起见,未曾事先告知两位大人,还望两位大人能宽宥则个。”
“宽宥不敢当,城主如何安排自有其中深意,我等也不过只是听到一些风声因而来这里向城主讨个解释罢了。”
“现下我们二人已经得知昨夜滢光寺的事,那么其他‘闲人’应该也已得到了消息,”欧阳邛接着刘祁膺的话道,“不知这对城主的计划有无影响,还请城主小心为上。”
“那是自然,多谢两位大人提醒。”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欧阳涉点头称谢。
“那么,”刘祁膺将话题一转,不再探究滢光寺之事,“今晨初晴湖水退去,不知城主现在能否确定平波阵已经恢复稳定并不再有动荡之虞?”
“这……”欧阳涉顿了顿,隐约察觉出刘祁膺的心思。
果然,只听刘祁膺接着道:“既然无法确定,那么迁城的计划是否该提上日程?”
“这,刘大人有些操之过急罢?”欧阳邛婉言道,“毕竟事情还未有定论……”
“等到有定论之时就晚了!”刘祁膺毫不客气地打断欧阳邛的话,无视后者的一脸愁容,直直盯着欧阳涉,厉声道,“老夫不知城主你是怎样想的,总不要告诉我就为了你欧阳家一族的地位权势就要置全城百姓的性命安危于不顾?!”
欧阳涉张了张口没有说什么,闭上眼睛缓了缓心神,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恢复以往的淡然与坚定:“不能迁!”
“可是,平波阵已经不再可靠,不足以……”
“……不能迁。”
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欧阳涉看着刘祁膺的眼睛:“刘大人请放心,欧阳家自兴靖二年就立誓誓与毓蕹共存亡,若毓蕹倾,则欧阳覆,所以,这城,不能迁。”
刘祁膺双眉紧皱,面露不愉:“问题不在此处,而是平波阵已不足以倚靠。你们欧阳家怎样是你们的事,你们不走总也不能拉上全城的人‘陪葬’罢?”
“不能便是不能,我们不能,他们也不能,”欧阳涉并未因刘祁膺强硬的态度而退缩,“若是平波阵真的‘损坏’了,让所有百姓撤离自是我等职责所在,但现在这种状况,只会……用一城一族来换一国的平安,这是在建城之时就已经有的觉悟,只要是久居于毓蕹的人都不得迁走……”
深吸一口气,欧阳涉放缓了语速:“……至于其他人,待会儿本官会命将名册交予你,名册之外的人物随刘大人自由安排,只是望大人小心处置,万勿走漏消息、引起慌乱。”
从城主的话语中察觉出那未尽之意,刘祁膺抿了抿唇,向欧阳邛递去探询的目光。后者以目示意刘祁膺稍安勿躁,却发现对方一脸正狐疑地看向主座。顺着刘祁膺的目光看去,欧阳邛只见到了一脸肃然正襟危坐毫无异常的城主大人,只是不知怎么,总觉得城主的表情略微有些僵硬?
再次轻咳一声,欧阳涉避开叔父的视线:“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若是再无其他事情,请恕涉先走一步。”
“城主自去,我和刘大人也要开始着手处理常务了。”
欧阳涉点了点头,疾步出了厅门。欧阳武跟在城主背后,看着欧阳涉飞速前行的身影有些纳闷。终于,在距内衙几百步处停下了脚步,张望几下见四周无人,便放松神经轻声笑了出来。
欧阳武一脸疑惑地看向城主——是为了水退而高兴?可这消息城主不是在第一时间就已得知了吗,怎么会现在才后知后觉的高兴起来?
“呵呵,小武你是没见啊,刚刚,”欧阳涉笑了会儿,缓了缓,又边笑边开口,掺杂在笑声中的话语解释了欧阳武的疑问:“刚刚那两位大人互相以目示意,几个来回,可真是有些,哈,颇有些‘眉目传情’的味道呢……我做城主以来,下达的命令中最正确的一项,也许就是,让这两位老大人共事吧,啊?啊哈哈……”
欧阳武闻言嘴角抽搐一下,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再次确定附近无人后,默默地退到一旁望风,却没有捕捉到欧阳涉眼中一闪而过的沉重与无奈。
厅内,欧阳邛疑惑地看向刘祁膺:“城主他……怎么了?”
“不知。”刘祁膺答道,低头想了想方才自己回头的一瞬时看到的城主的奇怪的表情——好像是在……憋笑?摇了摇头——也许是错觉吧——刘祁膺抬头向欧阳邛道:“城主所说,似有隐含之意?”
“我也只是知晓极小的一部分。”
“愿闻其详。”
欧阳邛低头细想了一下,才重新开口道:“刘大人可信鬼神?”
“哦?你这老儿莫不是想拿鬼神之说来糊弄老夫?”
“是‘鬼神之说’,不过却不是糊弄你,而是我只知这么多,”欧阳邛皱着眉对上刘祁膺戏谑的目光,“表象如此,至于更深层的,只有城主可知。”
刘祁膺闻言,不再插言,倾耳细听。
欧阳邛所讲与坊间传闻类似:嘉义三十七年年初,上天降灾,无雨之天,初晴湖湖水却突然倒灌,琴江上游成为一片泽国。百姓流离,瘟疫横行;白日听鸦鸣,黑云蔽日;夜间闻鬼哭,冥火憧憧。
“……水灾、饥饿、疫病,让原本繁华安乐的城镇转眼间就变为了人间地狱……”
与此同时,伏国国君隆英帝符豫忽违安朔之盟,发兵三十万,直抵庆伏边境,欲挑起战火——这便如火上浇油、雪上加霜——一时间,庆国境内乱象迭起,竟现大厦倾颓之象。
“……幸得璨阳公天降之才——四月仓促间聚起十万之众,训整三月,于七月末出兵迎战三倍之敌,运用奇计巧谋,大胜三场,终使本军重拾士气,战意如虹;而后又多身先士卒,以身作则,最终险胜伏国。”
然而事情并非到此为止。人祸可免,天灾却不可避;战火已熄,天怒却尚未褪。敌军已然逃散,然琴江水面却不曾降下;初晴湖倒灌而上的水势不见和缓,反而愈发猛烈。
“此处就该鬼神上场了?”
欧阳邛不理会刘祁膺的调侃,径自叙述:
璨阳公感黎民之苦,不愿庆国就此倾颓,便孤身入沼霖,于重重密林沼泽中觅得仙迹,得仙人入梦指点,又得雏鹰箓青、幼蛟滕佑、稚鸳藕伺之助——雏鹰长啸镇天水,幼蛟腾挪退琴江,稚鸳清鸣复沃土,三圣擒鬼平九幽——而后于初晴湖上建毓蕹,以慰上天之怒、息九幽之怨。庆国自此得以恢复生息。
“这些民间多有流传,不过无稽之谈,欧阳大人如此详细地说与我听是何用意?难不成大人要告诉我城主所说‘不能迁’是因为怕激怒上天?”
欧阳邛对刘祁膺的揶揄不置可否,只是敛目道:“刘大人怕是没有仔细翻看过嘉怡三十七年至兴靖二年上下的官册民史【注1】罢——传言不尽信,却也不可不信;这其中几分真几分假,恐怕也只有知情人才能判别。”
【注1】官册民史:这个词,额,一时兴起去网上搜了一下,结果发现我好像造了个词出来;不过——意思你们应该能懂得的……吧,大概?(我敲这句绝不是为了凑字数,真的,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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